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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46章 二更君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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◎力挽狂瀾◎

黎淵所穿的甲胄,是皇帝在禦駕親征、上陣之時所穿武弁服。

俞星臣命北境的高手匠人以最快速度給他置辦了一套,再加上江公公指點,從旁伺候,姜斯這大內侍衛也是現成的,就算皇帝身邊的人,都會被嚇一跳。

行軍的時候,為了方便,黎淵便暫時脫了衣帽,依舊如先前般蒙了臉,出入行事。

斥候回來報信,黎淵正在楊儀的車駕旁邊隨行。

楊儀車中,決明,斧頭,曉風三人擠在一起,還有兩只狗。

因為昨夜的事,楊儀有些擔心曉風,雖然他不說,但眉宇間依舊有些憂愁之色。

再怎麽樣,胥皇後是他的親生母親。

而且皇後自從跟他見面,對他又是那樣無微不至的好。

他不願意皇後傷心,但也實在不能選擇北原。

曉風問付逍自己的父親是誰,付逍遲疑半晌,道:“這件事,不該我來告訴你。或者……等薛督軍回來後,讓他跟你說好麽?”

“為什麽是薛督軍跟我說?”曉風越發懵懂。

付逍摸摸他的頭:“自然有道理。”

曉風想不通,私下裏詢問楊儀。

楊儀雖然知道,但既然付逍不肯告訴,那付逍的意思自然是得讓薛放開口比較好,畢竟論起來,曉風應該是薛放的親侄子。

斧頭見不得曉風不高興,他鬼主意多,便攛掇道:“你問決明,他興許知道。”

原來昨夜斧頭見決明一下指出皇後是曉風的母親,而且決明又有那種能耐,所以如此慫恿。

曉風急欲知道真相,偷偷地問決明。決明支吾了半晌,說不出來。

斧頭見豆子的爪子在地上摁出一個個爪印,便道:“說不得的話,那你寫出來也行。”

決明眨了眨眼,慢慢地劃拉了一個字,缺些比劃,但卻是很清楚的一個“薛”。

斧頭沒想到八卦竟八卦到自己頭上,跺腳道:“完了,曉風的爹是我們十七爺!壞了壞了,千萬別給儀姑娘知道。”

曉風猛地震了震:“什麽?”

決明有些吃驚地看著兩個,就在這時,車駕啟程,付逍來催他們上車。

斧頭碎碎念,正欲上車之時腦筋才轉過來,抓著曉風道:“不對,我想錯了,不可能是十七爺,畢竟你的年紀跟十七爺差不多……哎喲,嚇死我了。”

曉風本來就覺著不太可能,但真的不可能了,他竟有些淡淡地失望。

如果父親……是十七爺那樣的人,該多好。

就在戚峰下令列陣迎敵的時候,決明趴在車窗上向外看,忽然揮手指了指。

斧頭問他做什麽,決明有些焦急:“前、前面。”看斧頭不懂,便拉拉楊儀。

楊儀正在留心外頭的動靜,知道大戰一觸即發。

她回頭看向決明:“怎麽了?”

決明竭力道:“姐姐,不能……在這裏,”伸手指著馬車東北的方向:“那邊,去那邊。”

楊儀心中一動:“你說這裏不適合迎戰,想去別的地方?”

決明趕緊點頭。

楊儀心頭急轉:“你去給大家領路好不好?”

決明眨了眨眼,終於點頭。

楊儀探身叫了黎淵,飛快說了一句。

黎淵過來把決明抱到馬上,趕到戚峰身旁。

戚峰愕然,回頭看了眼馬車處,既然是楊儀所說,他也並無二話。

於是黎淵抱著決明在前,隨著他所指的方向而行,而大軍在他們之後,浩浩蕩蕩,竟偏離了原先的路。

倘若北原軍這會兒隔的近,他們必然會以為,大周的兵馬這是慌不擇路地要逃。

而決明看似毫無章法的隨便亂指,比原本想要列隊迎敵的方位,竟又過了足足十七八裏。

決明回頭看向西北,咬了咬唇。

黎淵問:“這裏可以麽?”

決明指了指前方遠處,那裏是很平坦廣闊的一處雪原,只稍微看著有些枯樹亂枝散落。

他搖著頭道:“別去。”

黎淵本來沒想去,聞言反而疑惑。

可偏這時侯,戚峰想讓斬馬營上前埋伏,黎淵想也不想立刻道:“不行!”

戚峰一楞:“又怎麽了?”

黎淵看看懷中的決明:“那裏不行。”他不懂決明的意思,但還是說道:“再向後退出十丈吧。”

他們列隊之時,西北方向的那片“烏雲”越來越明顯了。

騎兵在前,沈重的鐵騎踏落雪原,發出砰砰地響聲,地面的震顫越發厲害。

有地上的雪花迸濺起來。

黎淵早抱了決明回到車中,自己也換了武弁服。

“待會兒千萬留在這裏,不可到別處去。”黎淵有點緊張,卻不是為了自己。

楊儀道:“你也要小心。你這會兒再更衣,豈不是正成了‘眾矢之的’。”

黎淵嗤地一笑:“我不正是為了這個麽?”

越來越近,北原的鐵騎以雷霆萬鈞的勢頭席卷而至。

在這片雪原上,甚至連大周最精銳的騎兵,都未必能夠強的過他們。

戚峰嘖嘖羨慕:“這些馬兒要是我們的就好了。”看似輕松,實則已經半抽了刀。

付逍道:“他們身上都是鐵甲,弓箭都未必傷的到,只有在靠近了後,以斬馬之刀行事,殺傷力才夠大。”

戚峰點頭:“好。”

付逍伸手,戚峰跟他握了握:“小心。”

斬馬營因為要跟北原騎兵近身為戰,故而要在最前線,距離本軍足有數十丈的距離。

付逍才到了埋伏處,前方的北原騎兵已經不足二裏。

他聽見了鐵蹄踏入冰雪的沈重響聲,看到因為馬兒跑的太快,腳下飛濺的雪霧。

付逍屏住呼吸,看了看身邊各占據一處的將士們。他們也正目不轉睛看著前方,有人握著長刀的手,幾乎出了汗。

就在這時,奇怪的事情發生了。

跑在最前面的北原騎兵,馬匹突然站立不穩似的,一個跟頭向前栽倒!

本來以為是特例、或者遇到了陷坑之類,但很快,更多的馬匹開始打滑,馬兒在嘶鳴,有的站立不穩,轟然倒下,有的拼命掙紮,卻仍是不免人仰馬翻。

還有的竟在“地上”直接滑行出去,完全剎不住勢頭。

看的這邊的大周將士們目瞪口呆。

直到不知是誰叫道:“那、那是冰……是冰層?!”

黎淵已經自馬車旁邊離開,畢竟他如今是個“靶子”,不能離楊儀太近。

看到這一幕,他微微震動,目光掃過前方那足有二三裏之寬的“平坦雪原”,此刻才意識到,原來這不是什麽雪原,這明明是……一片凍住的湖泊?!

前鋒鐵騎來的很快,鐵騎之所以殺傷力大所向無敵,靠得就是沖的快,氣勢驚人。

但這樣的氣勢在冰上,就完全成了無用的劣勢。

前面的已經紛紛倒下,後面的兀自不知發生了什麽,剎不住勢頭,紛紛沖了上來。

一會兒的功夫,那平坦的“雪原”上已經倒下了過百的北原鐵騎。

更有甚者,因為鐵蹄踏碎冰層,直接連人帶馬,掉進河中!

現場大亂。

戚峰震驚地看著這幕,愕然回頭。

他看向黎淵,難掩震驚。

怪不得先前決明不許他們上前去。

決明居然能看出來,所以才事先引他們繞路,竟在湖泊的這邊駐紮。

就是為了讓北原人毫無提防地沖上這片冰湖——仿佛是天然的“陷馬坑”。

這廣闊的湖泊,簡直比一整隊的斬馬營還要管用,還要容易。

要知道這已經不知下了多少日的雪,早把底下的湖給遮蓋的嚴嚴實實,只怕連熟悉此處的都無法辨認,何況決明是第一次到此。

如今看著冰面上那些紛紛倒下墜落的不可一世的鐵騎,戚峰倒吸了一口冷氣,笑道:“好啊,好,這才是如有神助呢。”

前面的鐵騎陷了數百在湖上,後來的總算發現不妥,便從旁邊小心翼翼繞路。

但鐵騎沖殺靠得是一鼓作氣的氣勢,如今這樣,自然就缺了那股可以粉碎所有的殺氣。

付逍一擺手,兩側的斬馬營士兵直沖過去。

當第一匹戰馬的血灑落雪地的一刻,戰事終於開始了。

更多的騎兵們蜂擁而來,戚峰眼見一個使長刀的士兵因躲閃不及,被馬蹄塌落,口湧鮮血。

又聽到是白四大叫了聲:“老三!”

原來是柯三被一名北原騎兵揮刀砍中,倒飛出去。

付逍也已經沖了上去。

戚峰咬緊牙關死死盯著前方,回頭看向黎淵,靈樞跟姜統領。

把腰間的長刀拔了出來,戚峰道:“我怕是要顧不上了,你們務必保護好永安侯……跟俞監軍。”

斬馬營的人死的差不多了,阿椿、桑野、早紅了眼睛的羅洺等率領騎兵營沖上。

雖然人人奮勇,但敵軍數目實在太過於龐大,且戰力又非同一般。

定北城三千的騎兵,沖入敵陣後,簡直像是被吞並了似的,只看出些許水花。

後戚峰,初十四,晁大通,艾靜綸,定北城跟北境的幾員武將,一字排開。

眼見如此,戚峰長籲了一口氣,擺手。

他大吼了聲,拍馬沖入敵陣。

最終的廝殺已經開始。

除了一隊忠勇軍守著楊儀俞星臣等外,所有的周軍都沖了過去。

黎淵跟姜斯守在最前,把些不長眼沖過來的解決,但他們心知肚明,如果戚峰等攔不住,這裏遲早也會被……

可是現在已經不能想更多了。

只殺便是!

戚峰殺紅了眼,直沖入陣中。

廝殺中,他感覺坐騎似乎有些跑不動了,或許是受了傷,或許……

戚峰索性從馬背上躍落,把長刀扔了,奪了一只長戟。

此刻他也無法再統籌全局,只是拼盡全力。

而戚峰也知道,這會兒在的所有人,都也跟他一樣,在拼盡全力!

血戰之中,就在大周兵馬的身後,雪地上,忽又有馬蹄翻飛。

轟然響動,竟又有數不清的馬匹向著此處奔襲而來。

戚峰早就忘我,也並未察覺。

是黎淵先發現了,他起初驚心,以為是北原人設了埋伏。

但是看服色,並不是,而且那旗號……

姜統領百忙中看去,道:“奇怪,是那位燕燕姑娘!她旁邊的是……趙宇跟鄧櫟,中間那人是誰?”

那是鹿鳴城的金員外。

金平身著一襲戎袍,跟素日那養尊處優的樣子判若兩人,竟是威風凜凜,大有一方豪傑的懾人氣勢。

而在金平的左右,一邊是藏鹿山二當家陸岳,一邊兒是金燕燕。

在他周遭,卻竟是金平身邊曾經跟薛放交手過的幾位高手,從那用太極刀的楊老太婆,到用無塵師父,以及小川武士,羈縻州的那位神秘高手青爺……竟都在。

而且除了他們外,更有許多形貌清奇,各有氣勢的英雄豪傑,自然是北境三山五岳之中被收歸的那些昔日的悍匪頭目。

都到了!

其實“禦駕親征”這件事,雖然俞星臣只叫幾個信得過的心腹之人知道了,但是要瞞那些城府深沈的狐貍,還是不可能的。

比如胥烈跟胥寶沁便心知肚明。

而在北境之中,最先覺著此事不可能的,卻是坐鎮鹿鳴城的金平。

當時他的兒子陸岳已經領命下山,編入了本地兵備司。

那會兒因為俞星臣張貼告示的緣故,大家都知道了北原人要攻打定北城,但卻不約而同都忽略了夏州。

直到所謂禦駕親征的消息傳出,陸岳很是驚愕,便去詢問金員外這是怎麽回事。

金平最初是驚疑的,以為自己錯過了重要消息,但很快他鎮定下來。

他雖然以百姓的身份隱於市井,但事實上依舊暗中掌控北境全局,所有大小消息都瞞不過他,比如先前楊登出事,也是金平最先知道、告知薛放的。

假如皇帝真的來到北境,這樣大的消息絕不可能瞞得過他,只怕皇帝還沒進北境,他就已經得到風聲了。

何況於情於理,皇帝都不可能這樣一點風聲不露地在北境現身,可偏偏是俞星臣跟楊儀接的駕,幾個高官將領紛紛前去迎駕伺候。

雖然金平沒見過俞星臣,但卻絲毫不敢小看此人,假如皇帝是假的,那俞星臣絕不可能看不出來,既然是他親自接駕,那邊坐實了一件事,謀劃者必定就是俞監軍。

至於俞星臣為何要這麽做,結合凍土那邊兒打的十分慘烈的情形來看,已經不言自明。

因為戰事被攔在了夏州之外,屬於鄂極國的地盤,金員外自然鞭長莫及。

加上先前薛放把凍土打了下來還給鄂極國,所以金平也以為高枕無憂。

凍土重鎮鄂極國跟北原的戰事消息傳來的最初,金員外其實還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,只以為他們兩國打就打吧,打的越厲害越好,反正死的不是他們的人,而這兩國都不是好的。

直到聽聞威遠的穆將軍已經趕往夏州,而那位坐鎮西北威名赫赫的牧東林,也親自帶兵前往。

金員外才意識到戰事興許已經到了他無法想象的地步。

那時候,陸岳跟他開口商議,想帶兵前去支援凍土。

金平制止了他,說道:“如今威遠的穆將軍跟西北的牧督軍都去了,你這會兒再去,算不得什麽……再等等看。”

這一等,他先聽說了禦駕親征,已經出定北城的事。

駭然之中,金燕燕卻從定北城趕了回來。

原來金燕燕原本跟著夏綺在兵備司,不料楊儀眾人要隨著“聖駕”出城,金燕燕雖然想湊熱鬧,可又知道自己不太夠格,誰知斧頭曉風決明等“小孩子”都能跟著,偏偏不許她,金燕燕生了氣,一怒之下便跑回了鹿鳴。

她跟金平抱怨,嘟嘴道:“我知道永安侯看不起我,可是那斧頭都不會武功,我好歹還會,為什麽不帶著我。”

金員外看著這個這個傻女兒,不知要說什麽:“你懂什麽,永安侯哪裏是看不起你,她是了為了你好。”

金燕燕愕然:“什麽為了我好?”

長嘆了聲,金員外不想跟金燕燕細細解釋,只道:“總之你記得就好,這又不是去游山玩水,說的好聽點是禦駕親征,說的不好聽……”

金燕燕問:“爹,什麽啊?”

金平道:“就是送命。”

“才不會呢,皇上親自駕臨,還有四十萬大軍,一定可以把北原人打的屁滾尿流,從此再也不敢來覬覦北境了。”金燕燕眉飛色舞地。

金平唉聲嘆氣:“行吧,隨你怎麽說。”

金燕燕雖然任性,但卻知道自己的父親極有智謀,他既然這麽說,必有緣故。

於是道:“爹,你幹什麽愁眉苦臉的,你也不用把事情想的太糟糕,永安侯跟俞監軍一起隨著聖駕出城了,永安侯是自帶福蔭的大福星,一定會旗開得勝,馬到成功。”

金平問:“是永安侯這麽跟你說的?一定會獲勝?”

“當然不是,是我自己猜的。定北城的百姓們也都這麽覺著,我一路回來,所遇到的那些人十個裏有九個這麽說。”

“那假如,永安侯這一去……”金員外斟酌用詞,但又知道金燕燕對楊儀崇愛有加,怕刺激到她。

不料金燕燕道:“爹,你想說什麽?”

陸岳一直在旁邊聽著不做聲,此刻道:“燕燕,打仗,不是你說贏就贏,說輸就輸的,有許多變數。”

金燕燕眨眨眼:“我當然知道,不過我更相信永安侯。再說了,皇上帶有四十萬大軍,幹什麽不成?”

楊儀之所以一定要跟著,也是這個意思。

百姓們都相信了,那細作自然也會相信,北原人同樣。

只要她跟著,就顯得“皇帝”仿佛胸有成竹,必定會大獲全勝,同時也好坐實那所謂的“四十萬大軍”。

陸岳跟金員外當然知道,北境過的兵馬有多少,他們是最清楚不過的。

“你啊,”陸岳嘆息:“真是聽風就是雨,說什麽信什麽,哪裏來的四十萬?你親眼看見了?”

“皇上帶的,這還有假。”金燕燕用看傻子的目光望著陸岳,殊不知自己才是真傻。

就在金燕燕唧唧喳喳的時候,金平所派去夏州方面的探子也打聽了消息回來。

他說起了凍土戰事之慘烈,以及薛放的情形。

金員外原本聽說薛放翻過圖興山的事,心裏還想自己果然沒看錯人,這少年將軍實在是神勇天縱,了不得。

猛地聽說薛放身先士卒,傷勢嚴重,生死不知,他心中也是巨震。

金燕燕也一改先前的眉飛色舞,白了臉:“什麽?薛督軍重傷?”

那探子擰眉,紅著眼道:“聽說薛督軍之前是帶著傷翻過圖興山,他不顧身體,兩度親自上陣,這一次更是一個人奪回了東城門,手都磨爛了……身上全是傷幾乎沒有好地方,我聽那些撤下來的小兵說,隨軍的軍醫官都不知怎麽治療……”

金員外眉頭緊皺:“還有呢?”

探子說道:“如今夏州的百姓們都跑去了凍土,自發地開始清理打掃戰場,救助傷兵,寨主,死的人實在太多了……也不知道薛督軍能不能好……”

金燕燕大叫:“當然會好,薛督軍怎麽會有事!”

陸岳焦急道:“父親,我要去凍土……至少……”

“你不能去。”金員外制止了他。

“父親!”陸岳不解,以為他還有什麽顧慮。

金燕燕也瞪著金平:“我也要去!至少可以救人……是不是哥哥?”她看向陸岳。

眼見兩個要造反,金員外淡淡地說道:“好鋼用在刀刃上,現在夏州的危機已經過了,用不著你們,還是去另一個地方吧。”

本來金員外不想讓金燕燕跟著,畢竟這一去生死難料,她又是個女孩兒。

但金燕燕哪裏肯聽,金員外又怕強行留下,她反而偷偷地溜出去。於是便只叫自己的小兒子陸瀾留在鹿鳴城。

金員外許久不出山了,如今振臂一呼,一呼百應。

出乎他的意料,府內的那四位護衛,也願同去。

楊老太婆曾問金員外:“員外素來韜光隱晦,甚至不肯在眾人面前錄臉,今日為何一反常態?”

金員外道:“你們可知道這一次禦駕親征是什麽意思?”

大家面面相覷。

金員外道:“他們想調虎離山,引開夏州的三十萬兵馬。解除夏州之圍。但從穩妥之計看來,他們大可以只放出皇帝在定北城的風聲,再派人去襲擾,而不用大張旗鼓頂風冒雪出城去,之所以離開定北城,不過是跟薛督軍在夏州的做法一樣……都是不想把戰火引到定北城,連累百姓。”

金平長嘆了聲:“我聽說,楊登楊院監之前說過‘茍利社稷,生死以之’,我不過是個強盜賊徒,不懂什麽是社稷,但北境是咱們的家園,如今有永安侯,俞監軍,薛督軍這樣一批人在不計生死地護著這片家園,我若還假裝無事人一樣在此龜縮,那我金某人豈不空有這七尺之軀,不過只是個貪生怕死沒有大義的小人。”

話音未落,金燕燕撲上來將他抱住:“爹!你是大英雄,是我心中頂天立地的好漢子。”

金平摸摸頭:“頭一次聽你這麽說,倒也值了。”

金員外這一行,來的並不只是三山五岳之人。

衛城的赫連彰也在其中,原先赫連彰因傷勢還沒全好,所以晁大通沒叫他來,除了他之外,竟還有北境各州縣衛所的團練,鄉勇,以及兵備司巡檢司的士兵。

這些本來在地方上零零散散,不成氣候的人,這會兒卻都聚在了一起,形成一股不可小覷的力量。

而這些來歷不同,相貌年紀,身份行事各自不同的人,卻在今日不計生死、向著同一個方向而來,為了同一個目的而來!

國難當頭,共抗北原。

黎淵這邊,曉風幾次按捺不住,都給楊儀攔住了。

“姐姐,我擔心付叔,”曉風急得眼睛淚汪汪地:“你讓我去吧。”

楊儀握住他的手:“不是不讓你去,但現在太亂。”這場大戰跟其他不同,這幾十萬的人在一起廝鬥,一個孩子闖入,就仿佛一滴水掉進河內般難尋。

楊儀看向俞星臣,卻發現他的臉色很平靜。平靜的讓她覺著意外。

她本以為他多多少少會有點兒凝重或者惴惴之色。

看他如此,她幾乎懷疑俞大人還有什麽妙招沒使出來。

俞星臣察覺楊儀在看自己,便回過頭。

目光相對,他也看出楊儀眼中的一點渴盼——那是盼著他有什麽神奇法寶力挽狂瀾之類的眼神。

俞星臣啞然。

他沒法跟楊儀說此刻他的心情。

他雖有過人謀劃,但不能撒豆成兵,可他並不害怕,只是做了自己該做的事,現在準備承擔後果。

而且,是跟她在一起,迎接那個結局。

俞星臣心裏有一種奇異的輕松,他甚至向著楊儀笑笑:“你曾經問我的那個問題,在臨死前,我一定會告訴你。”

楊儀愕然。

就在這時,誰也沒察覺,決明仰著頭,正看著西北的方向。

那明明是北原大軍湧來的方向。

但決明的臉上卻露出一點很細微的笑,他把豆子緊緊抱在懷中,蹭了蹭豆子的頭。

作者有話說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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